2009年4月29日 星期三

也許是最後的單車旅程

單車借放在淡水,我心裡總覺得不大踏實,因此,我又去了淡水。遠遠的,我看見我的單車始終靜悄悄待在那裏,不僅沒有不翼而飛,它好像一直等著我今日的到來,此情此景,我的眼淚窩在眼眶裡打轉,就快要掉下來。走近一看,從外觀,它一切無恙,完好如初,於是我又騎著我的單車上路了。

沒騎多遠,便察覺單車有些異樣,原來從外觀看沒事,其實,後輪卻沒氣了,但勉強還能行走。路上還碰到好心的阿姨告知我單車的輪胎沒氣了,我點點頭,向她說聲謝謝。

我又問:那麼哪裡可以打氣呢?
她說:要到竹圍哩,可是,你有騎到那麼遠嗎?
我回答說:有,我有騎到那麼遠。

其實不僅騎到竹圍,我還要騎到台北市呢。我心想。

原來,從淡水騎到竹圍已經讓一般人覺得遙遠,何況我還要騎到台北市區;或許從我的外型、打扮上看,頗像觀光客。這麼一想,我突然有一股衝動,不如撂幾句北京腔普通話,跟阿姨問幾句好。
又或許是,我看起來很嫩,長得一副騎不了多遠的柔弱斯文相。就像我讀國中時的一位英文老師,當她得知我代表班上參加大隊接力賽,我見到她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,還對我說:你也會跑步喔!

其實,單車世界裡,我還是個生手,這是我第一次的單車長途旅行,然而,對一位單車好手,這樣的路程肯定只是一塊蛋糕(a piece of cake)、主餐前的開胃菜罷了。

騎著後輪軟趴趴的單車,撐到了竹圍,那裏果然有家腳踏車出租店,我想那裏可以尋求幫助,便騎過去請店裡的人幫我灌胎。光是灌氣,卻沒在它店裡作任何消費,我有點不好意思。可是店裡人爽快答應了,而且絲毫沒有露出不厭煩的表情,臨走時店裡的老太太還不斷向我問好,要我慢走,至此,台灣人的人情味實在讓我感動,我又差點流下今日旅程的第二滴淚。

車子輪胎灌飽了氣,於是我更有信心了,準備好長驅直闖騎到台北市了。
整趟旅程幾乎都傍著水,最初沿著北海岸,現在要沿著淡水河,然後雙溪,最後進入台北盆地(台北市區)。這條路徑倒是逆著水流的方向前進,挺有趣。

騎車時我就戴著耳機邊聽音樂,耳邊重複聽著痞子英雄主題曲:無賴正義。
這首歌很熱血,隨著音樂我感覺越來越熱血,內心相當澎派;漸漸我感到身上的確有股熱血,而且,這股熱血在短時間內全湧進大腿肌肉,肌肉裡似乎浪潮洶湧,我常感到差點就要決堤,每次快要決堤前,便趕緊停下單車休息一會。
但又覺得奇怪,明明沒有顯著上坡,腳上卻踩得很吃力,忽然明白,原來四周一直處於逆風;我再仔細想想,現在已是四月末了,這逆風與本地氣候現象相符,於是得出肯定答案:原來是起南風了。
這是因為,我一直往南騎,氣候上,這個時節恰好剛要起南風,所以一路處於逆風之中。這樣的真實體驗讓我相當震撼,因為我從未如此明確感知起了南風。南風是好的,它通常代表好天氣,特別對台灣北部而言。

順著海洋與河流,原來就在我的預設旅程中,但逆著風,卻在意料之外,但即使事前預知似乎也不可避免。
就讓我腿上的熱血去對抗逆風好了。

當我已經闖進台北市境內,卻看見了叫我難以置信的景色──這裡竟然出現綠油油的稻田,驚訝之餘,我發現在這條僅容一輛汽車通行的蜿蜒小路上,除了我,來來往往也有不少像我這樣駕著單車的騎士,他們面色平靜,不驚不乍,怡然自得,可見這條路,眼前的秘境,早已是單車界人士所知道的了,我對這片景色大驚小怪實在孤陋寡聞。

離開河岸以後,緊接著就要進入市中心,城市的核心地帶,這意味著要開始與汽機車爭道,不得不繃緊神經提高戰鬥力。此後我將變速段數調至最高(高速狀態),準備不再調動,狠下心要憑著腳力在市區中急停急走,左右閃躲,急速奔馳。

終於平安騎到師大一帶,有個我經常會去的地方,我的單車就放在那裡。
單車停放台北市以後,我想我會好一陣子不再騎它。

這段也許是最後的單車旅程,有個重大原因。
是後來我穿上一件原本合身但不緊身的牛仔褲,大腿部位竟然繃得緊緊的,我訝異了,顯然是騎單車、又在台北市區飆單車的結果。
我怕如果再騎下去,會不會發生卡通裡常有的情節
──當卡通裡的角色(通常是主角)情緒激動時,常會筋肉爆發,把身上的衣服褲子都給蹦破;
換成我,則是騎著單車,騎一騎把褲子繃破了。
那麼我把身上衣著給繃破了,是為何事呢,為了世界和平還是為了正義?
我一想到自己把褲子繃破的情景,......。

好好一件合身褲子,莫名其妙把它穿成緊身褲,實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,而且我不喜歡穿緊身褲,那會讓我非常彆扭。所以,我看,還是少騎單車好了,至少也需隔好一陣子才會再騎。

直到下次再次騎單車之前,這期間,同樣不知道單車是否會不翼而飛。
它跑了那麼遠的路,歷經淡水的流浪,看盡世間冷暖,也疲憊了,它休息的所在,是個整齊、有條有序的地方,因為我常去那個地方,經過的時候就順道看一看好了,看看它是否安好。

2009年4月25日 星期六

單車之旅----繼續由三芝到淡水

幾天前,我騎著單車繞了整個北海岸,最後將單車停放在三芝一位朋友辦公室裡,旅程告一段落,單車就算暫借放在那裏。過兩天,我即搭車到三芝,將自行車領回,帶著它,讓它載著我,將旅程繼續往前推進,這次目標是淡水。

那天太陽很大,臨行前三芝朋友對我說:不要路上熱死,打電話來求救。

真是的,千里迢迢來這,若不按照原定計畫上路,那我幹嘛來呢,何必來呢;何況天氣好早就已經知道的,如果天氣不好,我又幹嘛要騎自行車呢......

唉...無言,乾脆不作任何回應。

坐公車漫遊北海岸,也有幾番樂趣。
有幾家公車經營行駛這條海岸線,最長的往返於基隆與淡水之間,若非假日或顛峰時刻,並不太多人乘坐。沿著海岸行駛其實就是種旅行,因此,一旦上車,旅行已經開始,而且旅行氛圍濃重。

這會我要坐車從家直抵三芝,搭的就是這種公車。

於是我上車了,一上車立即感到一股慵懶,選定座位一屁股坐下,覺得非常悠閒自在;窗外白雲藍天正由陽光任意揮灑,也透進車窗內些許,我的身子微微一顛一顛,像踏著輕快愉悅的步伐。
路上停了一些站牌,上來了一些人,像極了由路邊臨時招收夥伴的小型旅遊團,車上每一位都是旅者,各自獨立,互不相識。悠閒的旅程還需具備慵懶的心情與食物,我就在車上吃起早餐──飯糰以及豆漿。本來也想翻看書本,但窗外的景色太吸引人,叫我無法專注。車上那幾位歐巴桑,聒聒噪噪,閒話家常,把慵懶自在的氣氛提升到了極致。

一見到窗外的海,竟有種莫名的感動,滿目的海洋映著藍天,遠遠近近,活生生在我耳邊呼吸;海浪一波擁著一波,每一波都跟著我的脈搏心跳。

淡水到了,按照預定計畫要去尋找淡水文化阿給,文化國小附近那間。
嗯......,淡水阿給好多家,如果要給這家的阿給作個評價,有點困難,已經好久沒吃阿給了,早已忘記其他家的味道,實在沒辦法比較。我坐在店裡,面朝著外,門口經過很多青春洋溢的年輕女性,一逕要往小路深處走,小徑裡頭有許多所學校,小學、中學、高中到大學,一應具全,這景緻,倒為我正吃著的阿給增添了很多風味,在這淳樸的小鎮,而小鎮與小徑,正處處飄香。

最終自行車還是借放在淡水某處,說是借放,其實並沒人替我保管。
也許我改天還要繼續從淡水上路,到哪個地方。
但也有另一種可能,那就是,那天到了淡水,卻發現自行車不翼而飛了,
那就仰著天,哈哈哈,大約笑個三聲,讓它去吧,省得我操心。

2009年4月22日 星期三

騎單車到三 芝

就從家裡出發。

我家在基隆偏遠地區,位於基金公路上,距離市中心有段距離。
"基金"這路名乃依照地名而命名,可知,是條基隆與金山之間往來的主要道路,從我家前往台北縣萬里鄉已經不遠,沿路再過去就是金山鄉,緊接著是淡金公路,沿著這條淡金公路又可以通到何處,應該可知了。

一趟旅遊,由自家出發,駕著自行車,一路海岸,我感到一層很別緻的意義。

這趟旅程的目的就在海岸線,就是想騎著單車走一趟北海岸,沒別的了。

本來想選一個大晴天出發,等了一些時日,一直沒等到,有時晴天了,卻剛好假日,住在三芝的朋友假日要回基隆,沒辦法在那裏接應我,如此一來,旅程會少掉一些樂趣,於是只好放掉機會。

反正,就這麼出發了,沒辦法再等下去。雖然不是晴朗藍天無雲的日子,但也風和日麗,氣溫宜人,空氣裡不黏不膩,這時海邊吹來的風特別舒適。

路上也會碰到同好者──騎單車的人。

這麼說其實不恰當,雖然同樣都是騎單車,但我根本只是個一時興起的人。
我興致沖沖想著騎車到三芝,卻不知道能不能騎得回來,或者,根本不想騎回來。
路上遇到的幾位騎單車者,他們都素未謀面,這當然,但即便見到了卻也未能謀面;

那是因為,他們總以布巾蒙著臉,好像神秘蒙面人。
起初我猛往他們臉上看,眼神觸及那布巾滿滿包圍的臉,隨即又馬上將眼神縮回不看,好像多看一眼會遭來什麼兇殺危機似的。

有一兩個騎單車的人,連打個照面的機會都沒有,他們從我身旁呼嘯而過,一刻不停留。
他們一身勁裝,單車裝備齊全,我望著他們的背影,只能望而生嘆。
況且,當時的我,腿部肌肉早已過度興奮,腫脹到不能自我了,我只能慢慢的騎,無法追上他們一絲一毫,
何況我這輛單車也不是什麼高檔跑車,不適合極速奔馳。

還有一位腳踏車同好,很特別,因此要特別拿出來講。

不知道在哪處的海邊,平行臨著海矗立了一排房子,這排房子看起來皆屬同一系列,遠遠看去整齊劃一,可是竟然整個荒廢了,荒廢也整套一起荒廢。
這套臨近海的房子,經仔細一看,內部已經殘破不堪,而上面竟然還張貼廣告,
大意說:荒屋出租,意者請洽誰誰誰的,電話......。
這篇廣告實在令人稱奇,沒想到房子荒廢了也能出租,而且還有這種荒屋出租的廣告。

正看著發愣,有位蓬頭垢面的男人騎一台兒童用的腳踏車過來了,停在我身旁。

他說:攏系卡打車,那欸差架多(台語)

我看著他騎的那輛很小跟他的身體很不搭襯的腳踏車,呆站一會才會意過來,我乾笑一下,不知該說什麼;
他也笑,笑的聲音很怪。
他隨手拿出一包檳榔遞過來要請我吃,我揮手跟他說我不吃,他又發出一種怪異的聲音,簌簌簌的,
這次我完全不解其意,趕緊跟他告別。

我一路上只管聽著海聲,飽覽一旁的海岸風光,景物似乎很遠,又覺得沒有距離,在這樣遼闊的天地間,即使徜徉於毫無遮蔽的大地海洋間,也像是種躲藏。停下來休息時,偶而遇見寥寥幾位開車到開在海邊的咖啡餐館的人們。
我並不多的繞進小路去尋找景點,只在石門老梅風箏公園,才由濱海公路拐入小徑,作一次旅途的長時間休息。
在這裡休息的時間長,原因是,我發現這裡很幽靜,遠處可以眺往民間村莊,很遠的地方有個渺小的人型站著不動,手指那麼大,原來真有個人在放風箏;而公園裡一個人也沒有,索性坐在木椅上拿出背包裡裝的一本書,看起書來。有隻狗發現有人來,躡腳走到我面前,很無辜的樣子,但我身上實在沒有吃的,只能抱歉,讓那隻狗失望了。

休息足夠了,坐在單車坐墊上容易發生的屁股疼痛感又忘了,書也看到一個階段,便再次出發。從老梅風箏公園到三芝已經不遠了。

2009年4月16日 星期四

境界

過去很少想過要做什麼。

大學即將畢業時,我考上一家台大研究所,
這間研究所其實都是相關科系學生在考的,當然也由相關科系學生考取。
可是這個相關科系並不包括我所就讀科系在內,
因此,考上這家研究所,實在讓本系師生匪夷所思。
先不考慮有多少本系學生"敢"考那所大學,我相信,根本很少有本系學生"想過"這類的研究所,
簡單來說,這間研究所對於本系學生,是想都沒想過的。
不僅本屆畢業生,即使前幾屆學生,我也不曾見聞有哪個考上台大研究所,或其它大學的那類研究所。本系學生其實以不愛念書居多。

這件事因此造成了一點轟動。

這件事以後,同學們對我另眼相看。
我這人在校成績很爛,大二被二一,因法令變更又從二一復活過來。
被當學分就像賭錢一連賭輸好幾把,向地下錢莊借錢,我欠了一屁股債,到了大四還必須修好多學分,還這個債。
大學四年級總共修的學分,差不多就像個正常大一生修的那麼多。
考上台大研究所這件事,連學妹也對我投以敬仰的目光,對此我開心極了,心裡想的是:如能為學弟妹們立下一個好學長典範,作為一個勵志人物,那真不錯。
有的同學以為我根本畢不了業,怎麼去讀研究所,結果當然是:我順利畢了業,沒讓那些心思過度細膩的人擔心了。

畢業前那些日子似乎很風光。
這主要還是因為學長,他為我在系館一樓大門上張貼我個人的紅榜,
上面寫:狂賀系上學弟XXX高中台大......。
一個要好的同學戲言對我說:你看,你紅榜貼在那裏,其他人的紅榜都不敢貼在旁邊了啦 ,貼了都與你那張隔了好一段距離 !

為此,我多麼感激學長為我留下這樣美好的回憶。


可是,那竟是我無意的考上,說實在,準備只有一個月。



再說我當了一位工程師,那真是想都沒想過。
想當初,若非那間公司的董事長是張忠謀,他為我所景仰,衝著張忠謀先生創立的國際聞名大企業,我就這麼進入了那間公司並擔任工程師,否則,我對科技業一點也沒有興趣。


此後,我開始好好想了一會,對於真正想做的事,有了一點頭緒。

於是去考教育相關系所,也考上了,總算為自己踏出第一步。
如果沒有這一步,也就不可能有往後的第二步、第三步......,這是大家都知道的。
為了踏出這一步,我又再度橫跨學科領域了,不管從大學本科、或後來作為一個工程師而言,都成立,都是從一個熟悉領域邁向一個陌生領域。

只是後來的這幾步走得很辛苦。
畢業當前,因為考慮了社會現實,我在很短的時間內,作了一個決定,
捨去心目中的第一志願,從事第二志願,於是跑去做教科書編輯。
所以說,作一位教科書編輯,那也是以前從來沒想過的。

難怪後來遇到大學同學,問起我的職業,他們總是一臉茫然。


至於我最想做的事,其實從研究所時期已經開始接觸,直到現在還依然在這最想做的事的表面、邊緣觸觸碰碰,這把火只在邊緣燃燒,忽明忽滅,只見星火點點,始終沒有旺起來;火其實已經點著了,而且它一直都沒熄滅。

人生境遇相當奇妙,
妳往東走,以為會看見你想見的風景,沒想到卻看見西邊的景致;
妳往西邊走,想看一看西天的雲彩,沒見著,卻看到了釉藍無際的大海。
如果,你始終沒有往前走,一直吝嗇不肯踏出那一步,那肯定眼前的風景不會有太大的變化。

2009年4月11日 星期六

珍貴的眼神

走廊上學生已經排好隊,而我,仍待在教室緩緩收拾自己的背包以及教具。

正覺得奇怪,學生明明已經排好隊伍,怎麼還不放學,不知道在等什麼。

於是向窗外站隊伍最前面的那個女生看去,想必她是帶隊的,問題或許出在她身上。
沒想到,她也正在看我,露出疑惑的神情,那種眼神並不像單純地只是觀察我,
妳知道,有些孩子總喜歡觀察大人的行為舉止,也包括觀察老師,

特別像我這樣的老師。

但是,那學生分明已經與我四目交接,卻也不閃躲;
不僅不閃躲,還歪一歪頭,刻意尋找我的目光;
可見,那裏一定有一些訊息要讓我知道,而全班還留在走廊一動不動。

種種跡象,我驀然領悟了一件事,
於是加速收拾動作,款好背包,背上肩,帶上門,迅速走到那位眼巴巴一直看著我的學生。
一問,果然,她們都在等我帶她們放學。

於是我,還有我身後的一串學生,終於往校門口前進,可以放學了。
途中穿過很多班級隊伍,原來我們並沒有落在放學隊伍的最後。
我吐了一口氣,想著:還好!

送走了一班學生,猛想到還有點事,於是又返身走到教師辦公室,辦完事,再度往校門口走。
不料,這時由各方教室走出的學生越來越多,一時蜂擁至校門口來。
學生人數眾多,我的腳步變得很侷促,而且凌亂;雖然學校大門已在咫尺之間,幾步之遙,

但,就在這短短的路途上......

「羅老師」聽到有人叫我。

我頭左轉右轉,尋找聲音的來源,然後見到一張望著我的臉;
是五年七班的學生。
我帶過她們整天的課,我告訴過他們我的姓名。

「羅老師,羅老師......」

喊我的聲音一個接一個,此起彼落。
原來那是五年七班的隊伍,很可能第一個喊我的聲音引起其他同學的注意,
於是很多學生都看到我了,紛紛仿效一遍,都喊了,好像一種連鎖反應。

我笑著揮揮手,回應她們的熱情。

「老師」又有個學生叫我。

一看,根本想不起來是那個班級的學生,只知道是五年X班。
因為教自然課,我一下子帶了很多五年級學生,每個班級都只上一堂、二堂,
實在太短暫,我沒向她們介紹我的名字,她們只能叫我──老師。

「老師」又一個學生笑嘻嘻地喊我。
我還是笑著揮手。

到這時,我還沒走出這道校門。

短短的路程,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叫喊,
一遍遍叫得我越來越害羞,手越舉越低,揮手幅度越來越小;

於是我走得更匆匆了,想趕緊離開這所學校,離開孩子們的視線,
為了避免更多的呼喊。
我害怕看見孩子呼喊時熱切的眼睛,她們的眼睛,是那樣清澈、無邪,
她們的眼神太珍貴,我承受不起這樣的眼神。
如果,她們的眼神中含有一絲一毫的期盼,那就更不要拿那麼珍貴的眼神投向我了,
我只是你們生命中一瞬間的相遇。
學生老是問我:還會不會再來給她們上課。每次這樣問我,都讓我難受。

我又想起以前的事。

那是我讀研究所打工到學校代課的事。
一個才小學一年級的娃兒。一年級,又是第一個學期,剛剛開學,他的嶄新生活正要開始。
娃兒問我,拉著我的手......

「老師明天還會不會來 ?」

我太誠實的回答:「不會。」

我完全沒能預料,他激動了,而且衝著我叫了起來。

「老師是騙子,騙子」

那是一個小小的心靈發出的聲音。

2009年4月5日 星期日

小女孩的天分

讀這些幼小孩童造的句,那是我給他們出的題,看得津津有味;讀到一位小女生寫的,才三年級,她造的句子很流暢,用詞生動且不乏創意,著實令人驚異,相信她一定閱讀過一些好書或好文章。

隨即想到 : 有機會一定要她參加作文投稿,或作文比賽之類的活動,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,找一個適當的時機吧 ! 但,那不是為了誰而參加,或為了誰的榮譽感(如家長或老師)而參與,只為了她不小心展露的寫作才華。
我還暗自遙想 : 假如某天她參加了什麼報刊雜誌的文章發表,受到重視,固然會為她高興,如果沒有,也無所謂,就讓她小試身手吧。

這麼想著,我很開心。

因為

由這小朋友的例子,我想到了自己的過去,這像一種補償心態......

當我在她這個年紀時,除了教科書之外,我幾乎不讀書,這種不良狀態竟一直維持至大學三年級,想來實在是一件漫長又恐怖的荒廢;為此我相當後悔,但時光已逝,我深深明白現在能做的就是補償,因此即使到了現在,我還在學習,學習並補償那些荒廢掉的不讀書的日子。

那些日子除了不讀書,還做了至今對人難以啟齒的事,都過去了,從這些孩子身上我看到了光明,那麼乖巧,樂於讀書,回到過去與她們相仿的年紀,我自嘆弗如。如果她們現在已經起步開始閱讀,當然是一件好事;不若我的晚起步,她們往後的學習生涯可以比較從容,可以爬得更高。
我希望我的遺憾不在她們身上發生,我希望她們能夠保持這樣的閱讀習慣,同時淋漓盡致地揮灑才能。

這就是我的補償心態。

你可能會認為我太大驚小怪。
那麼我要說一段很不像我的嚴肅的話 :

我讀教育,依我的看法,教育的最高境界在於拔擢人才,使每一位受教者深埋於土地的種子都能獲得灌溉,獲得伸展。一個教育者,她們自己是否天賦異稟並不那麼重要,重要的是她們能不能發掘天賦異稟的學生,找到學生的天分;我總期待在云云眾生中找到才能出眾的學子,哪怕某天只是驀然回首,發現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,也要趕緊走向那微弱的燈火,生怕它快要熄滅。

那些孩子如含苞待放的花朵,怎能不細心呵護,她們理應在陽光下盡情揮灑;反之,切莫將她們置於黑暗中。一不小心她們的出芽會被冰凍,如遭霜害,最終墜落在這片土地上。

天才會被埋沒,天賦也會消失,也會落難;
一旦落難,慢慢地,就要被沖散在哄鬧嘈雜的人海茫茫之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