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7月24日 星期日

暈陸

學校已經放暑假,校園裡人不多,蟬聲鼓噪,我在校園中靜靜走著,突然正前方有個男人走過來,帶著一位青少年。

那張臉很熟悉,還有那穩重的下盤。



「不會吧~~」 我心裡想。



學校的不遠處是海,現在的情況,好比兩艘船"迎艏正遇"的狀態;

(關於"迎艏正遇",有興趣的朋友可以查閱 "國際海上避碰規則" ;或上網 "google" )



我和那人眼神相遇的0.1秒時,毫無疑問的,想躲,

但立即明白他的眼睛就像雷達,看得又遠又利,可能早已把我鎖定,

只好走上前。



我的雷達也算犀利,判斷無誤,這個男人果然就是艦長。他陪兒子來看考場。



自從離開和星以後,已經好久沒見過艦長,但此刻我並不想見他,因為某種理由。

但偏偏就在不想見面的時候遇到了,

這或許就是「男兒四海皆朋友,人生何處不相逢...」



基於情感和尊敬,我仍恭敬地向他報告近況,以及近期計畫。



我們很少在和星艦以外的地方碰面,所以看著他穿著便服頗不習慣。



我們聊了幾句,

忽然覺得地面漸漸晃動起來,蟬噪聲停了,只聽見機械聲隆隆作響。

艦長不期然說了一句話。

「雙俥950~~」

(俥,就是船舶的速率控制器,類似汽車的油門;950,指的是轉速)



環顧四周,四周景色突然變成海,寧靜的校園廊道、綠樹,變成和星艦駕駛台。

我不知道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。

如果是夢境,又是在哪一層?

實在無暇去思考這個問題。



船正急速前進,彷彿被某種魔力吸引;

因為船速過急,導致船艏船艉嚴重地上下擺動;整艘船震動得很厲害,像快要解體。



「好久沒上船了,我有點暈船!!」 我對艦長說。

艦長沒有說話。



「艦長...我...我想...我有重要的事,個人現在必須返航......」



艦長卻不言語,轉身走進海圖室,在海圖上塗塗畫畫。



我看了看窗外,似乎已經駛離陸地很遠,但我必須上岸,於是趁著艦長仍在海圖室裡忙碌,

乘上一匹馬。



我沒忘記我有一匹馬,名叫"的盧"。

我對的盧說:「 走吧!! 」

的盧輕輕一蹬,便跨出了船,在蔚藍的天空中飛翔,

腳下像踩著遼闊無垠的海洋,

海洋很大,可不是以公尺計的。



越過了酩酊似的大海,踏上一塊未知的陸地,驚訝之餘,我看見前方有一所小學。

2011年6月2日 星期四

繁華都是夢



和星艦,全體成員,三十幾人,據說以前時代曾達到七十幾個,那是多麼熱鬧啊。

這三十幾人,我很想一一介紹,因為他們每個都很有特色,很有個性。

譬如艦長、大副、送哥、文川、吳sir......等等;我已經在相簿或網誌裡,或多或少提過,大部分都輕描淡寫帶過,有些只提到名字,或只在相簿露臉,而沒有說明,這樣實在不足以描寫他們。
⋯⋯
我想敘述他們並不是因為階級,而是因為他們的性格,或者正直,熱情(不管是內在還是外在);或者待人樸實不矯情不做作;或者心地善良,不擺架子。

一艘艦,三十幾個人,雖是逐年減少,有的是退休,也夠洋洋灑灑,熱鬧非凡,其他還有許多特色人物,如Bosun、阿光(光光)、小高學長、柯董等,他們都教了我許多事。特別是課堂學科知識以外的事。

站在我身後,右邊對著鏡頭笑的這位,和藹可親,他對我們這些年輕一輩的,相當照顧,他就是 柯董。

2011年2月19日 星期六

扭八輪

又得離開一個地方,到另一個地方去,而且是長住。

不久前已經從和星艦輾轉到連江鑑,現在又要繼續前往下一個地方,那裏不是船舶,但依然濱海。
不乘船了,搭捷運、火車,或汽車,突然覺得好穩好穩。
離開一個地方很簡單,但告別一個地方很難,特別是一個有人情味的地方。

離開一個地方其實也不容易,牛頓說,在理想的狀態下,靜者恆靜,動者恆作等速直線運動,要改變這種慣性,便需要外力。

我說的是離開一個工作環境。

首先要搬動所有生活辦公用品,使所有早已停滯安頓已久的物品都動起來,這就需要你的外力。

你已經熟悉而且習慣了的人情世故,無形中也在你的心裡形成了一種內在平衡,姑且說它也是一種力的平衡,那麼,一旦要離開這個環境,就需要打破這種平衡,還要一種外力。

在我仍在連江的時候,偶然遇到以前和星的學長,送哥;
他現在也不在和星。我們一邊說話,一邊往各自的鑑上走。

我跟學長說: 「自從你離開和星以後,就喝不到你的咖啡了!!」
學長笑笑的。他總是這樣笑臉迎人。

沒有多久的時間,我聽到學長在我的住艙外呼叫我的名字,我趕緊跑出來,
學長手上拿了一包東西,塞給我;

是咖啡豆。

「這給你」他說。

我說: 「這樣很不好意思!!」

我的熱淚快要盈眶,我只是想喝學長的咖啡,並沒有要學長的咖啡豆啊!!

他還是一直塞給我。並說: 「這裡沒有咖啡機,不然煮給你喝!!」
然後他走了。

隔天,我就正式離開北機隊了。

在家拿出那包咖啡豆,倒入ㄧ些於研磨機,原來一顆顆粒粒分明的咖啡豆,喀啦喀拉,轉瞬間全變成細末粉狀,咖啡豆的內在香氣跟著飄了出來,然後用熱水細細萃取過濾成一杯咖啡。

咖啡喝下了幾口,彷彿時光退回,於是再次望見學長和我都在和星的幾幕情景......

那時,我一時嘴饞,偷用了學長的咖啡機,喝了一杯他的咖啡。
後來學長經過,說咖啡的味道很重,問誰剛剛在煮咖啡。
我向學長自首了,學長回說:「 喝他的咖啡沒關係!! 以後盡量喝!!」

2011年1月22日 星期六

這才是搖滾

我離開和星了,輾轉至另一條船。

她的船席就在和星隔壁,那裡經常並排好幾條船,平時最多可至四條,特殊情況下還會更多,但這裡並排停船並不會被罰錢,或被拖吊。

所以,到新東家,總要輾轉經過好幾條船家,其中包括親兄弟船,也就是同隊的;另外還有表兄弟船,那是海關的。

第一天至新東家報到,在艦上遇到見過幾次面的幾面之緣學長,
見到我們,他劈頭就說:「哎呀!! 要來這裡搖滾了啊 !!」
我悟性太低,頓了一會,才意會他說 "搖滾" 的意思,然後跟著笑了。

很早就聽說,道上一直流傳著一句話:在和星作死,在連江搖死......
又據道上說法,這條艦的別名,就叫 " 搖滾125 " 。

我就這樣被派到 "搖滾125" 體驗了,而且被派得很倉促,連跟同事長官當面說聲再見、言感謝的時間都沒有。

船剛從碼頭開出,隔壁的老東家 "和星" 同時也開動了,我們先行一步。
當我們駛經和星時,我看見艦長和芋頭(台語)學長,立於駕駛台外,面朝著我們。
那時我正在船艉。

看見艦長和芋頭,特別在此刻,莫名地感動,感動的緣故很難解釋,即使是站在旁邊的新同事學長們,怕也難以理解。
我們很自然地互相招手,揮著揮著,突然覺得有些話想說,
但礙於一水之隔,兩船相對;
那能不能用喊的,又考慮到這樣作太煽情,還以為我在演什麼優質偶像劇戲碼;
如果喊的聲音,不夠大,
他們會不會回我: 「我是艦長~ 大聲點 !! 聽不見~」
當然,主要原因是......剛到這裡人生地不熟,根本不敢這樣作。

其實,想說的那句話是:謝謝艦長一年多來的照顧 !!

船一開出港口,就開始搖滾了。
實際的案例是:
時間接近中午的時候,大廚跑上駕駛台抗議。

怎麼也想不到,連大廚都受不了了(大廚若受不了,我們都沒飯好吃了)
他說:「按呢搖來搖去,我人跑來跑去,是要怎麼煮??(台語)

在駕駛台裡,有時候我覺得差點就要連滾帶爬。
身體在搖,東西在地上滾。
我抬頭看看天空,天上沒有星星,若有的話,搖滾起來,都變成流星。

2010年9月19日 星期日

釣島之夜

天色漸漸暗了下來,由基隆港西一碼頭停泊的和星艦向海洋廣場看去,也就是從海的這面向陸地的那頭看去,由這種反向視角,穿梭的車流,熙熙攘攘的人潮,五光十色斑斕的霓虹,這一切,更顯得絢爛;

此時此刻,就在和星艦的艉甲板上,聚集了十多位艦艇同仁,穿著橘色制服,但這並不尋常;

因為這個時候是大夥休假的時間,卻全部被緊急召回。
緊急召回的原因,據說是因為保釣事件。

那麼,保釣行動何時開始,我們何時啟航 ? 會去多久 ? 又或者會取消這個行動,仍是未知,我們都在艦上待命。

也許我們即將前往台灣海域彼端另一個小島,並在那座小島的附近海域與日本海上保安廳艦艇對峙,甚至發生爭執與衝突。
也許莫名集結在船艉甲板的同仁們便和我一樣,正思慮著、或彼此討論著這些事情,此情此景,彷彿有一首歌在我耳邊響起。

歌是這樣唱的:


「 展開勇猛的翅膀 奔向神聖的前方

在此建立多年的夢想 榮譽就在胸膛

縱然汗水和淚在臉龐

...... 」


這首歌就叫作 "亮島之歌" 。

過了一夜,隔日中午,確定了,要我們把砲架起,即刻啟航。
我感到和星艦此刻心情比平時更加激昂,他的胸中氤氳著豪情,他的熱血流遍滿腔;
北機隊隊長正在我們艦上坐鎮指揮,北機艦隊聯合東機、中機艦隊成形了,於是,耳邊又再度響起那首歌。

這首歌後來被中華職棒引用為主題曲,看中華職棒的人都知道,既然知道,那就跟我一起唱吧~


「 展開勇猛的翅膀 奔向神聖的前方

...... 」

2010年8月19日 星期四

乘風逐浪飛向你

連日的晴天,以致於每次出海,才剛過防波堤,不久,岸邊風景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退去,
然後,掉入藍色漩渦,無邊無際。

平日在駕駛台,時常要注視著迷濛大海,一會發現,原來海也在注視著我,就像一對藍眼睛。
猛然想起有個女孩,她曾向我提起一首歌,歌名就是 "藍色眼睛" ,並說很好聽呢;
於是前陣子就把它找了出來,一聽,果真如此。

這首歌的歌詞是這樣的 :

妳沉睡在我腦海裡的記憶 就好像空氣般如影隨形
我想盡辦法捕捉妳的美麗 卻換來更多距離

難道說一切都只是幻影
絢爛卻叫人來不及靠近

無法抗拒 妳藍色的眼睛
一雙玻璃珠 訴說著憂鬱
希望時間會停 才不會因為恐懼而逃避 而離去
......

原唱者是ZAYIN(展翼)。

女孩其實並不是女孩,只是像個女孩,是不是真的女孩其實也不重要,畢竟女人也能包含著 "女孩" 。
女孩似乎很喜歡藍色,過去,從她身上的衣服,提包,甚至上課用的文具鉛筆盒,都是。
我想告訴她,離岸數十、上百海浬的海上,有無盡的藍染料,從四周包圍著你,
可是,就這樣幾天幾夜,怕也要惹來寂寞了,
也不知道到底是海洋寂寞,還是我們寂寞。

從女孩身上,我又想起一批真正的孩子。

孩子們在汐止的一所建在山邊的小學讀書,因緣際會,我認識了他們。
我曾給他們講過哥倫布的航海發現故事。
哥倫布的故事也許平凡,但不平凡的是他的冒險精神,他的流浪動機,與起點。
這個暑假過去,你們便升上五年級,而且拆班了,這樣一來,我就無法一次見到你們全部,
只好麻煩一位在校朋友,帶著我一個班一個班地尋找,
但,除了給你們關愛的眼神,卻不知道能給你們什麼幫助。


在艦長的設定下,我們的船艦在大海中走了一個奇怪的形狀,這在電子海圖上顯示了出來。
我們左右端詳,於是一位同事笑了,他說 : 那是個 "V" 字,象徵 "Victor" (勝利);
我也看出來了,那不僅是個 V 字,而且還是一個孩子的小手比出來的 "Victor" 。

難道,艦長也想念起他年幼的兒子,而在他的心裡,乘風逐浪飛向你。

2010年7月27日 星期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