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1月24日 星期六

Keep Walking

行路,總是在有意與無意之間,最感到愜意。

坐火車的好處,是可以在上面看點書,儘管拿出來放在眼前,心思卻不在書籍字面上,不曉得飛到哪裡去了。

走到中山南路銜接羅斯福路的十字路口,如果往右手邊去,越過公園路,
即刻抵達我的母校,它緊鄰著北一女,臨近著總統府;
它以前的名字叫作什麼什麼師院,現在叫做什麼什麼教育大學,
其實以前的名字比較有魅力,在我進去讀研究所,出來後就改了個名字,
一畢業,竟然連就讀的所名也改了;

這所大學可能是全台灣佔地最小,最袖珍的一所,校園裡的學生也很袖珍,
從這裡讀出來的畢業生,可能馬上要去小學實習,即將面對那些袖珍的孩子,
因為要面對孩子,因此他們的想法、行為、舉手投足,一切都袖珍、可愛起來了。

認知心理學的授課女教授,她腦袋裡百般思考的,大多是小小的孩子,小至幼稚園幼兒;
另有一位滿臉大鬍子的男教授,活生生的裘髯客,他有滿腹理想的教育理念,他領導無數學生從事教學與作研究,研究的對象,同樣多半是那小小的孩子的腦袋。

一想到這些人,他們左思右想,全是為了孩子們的教育課程與發展,我似乎覺得,他們大大的身體分明也嬌小了起來,他們縮小的身體,正好可以在這間袖珍大學間穿梭。

朝學校那邊望了一會,我繼續往前走。
想這個時候學校應該已冷冷清清,學生們都準備回家過年去了。
那袖珍如火柴盒的母校,我不知道她是否還記得,
我曾在清冷的日子,與她共度幾個節慶、幾個假期,
我不知道,她是否忘了我曾陪伴著妳,度過寒暑。

途中經過南門市場,熱鬧不已,年節氣氛相當濃厚。
我仍一路向前,至此沒有停步。
氣象報告表明今天夜晚寒流將要來臨,
寒風颼颼的,但只要不停步,不斷向前邁出步伐,我的身體即能保持溫熱,不畏寒流。

這一路是以往往返學校時常經過的路線,熟悉異常,但很少以步行通過。

不久,又到了一著名地理位置,左邊是新生南路南面的盡頭,附近很熱鬧,這個地區一般叫公館,而左邊那所大學,也算我的母校之一,只不過緣分比較淺,在那裡讀了一個學期的研究所。和前面那間學校相反,他大概是全台大學中佔地面積最大的吧。

沿著羅斯福路,如再向前,還可以到景美,那是我求學時期的住處,但今天的行程就到此為止。

一路的熱鬧繁華,沸沸揚揚,一路熟悉的景物、店家,一路上差肩而過的陌生人,我突然想到羅大佑說過的:「台北不是我的家......」,而我的家鄉確實也沒有霓虹燈。

我的家鄉在一個山坳,還小的時候,並不知道家鄉的那座山,翻過去,竟是一片大海;
小的時候,還不懂的看星星,如果能的話,天上會有好多的星星。

2009年1月15日 星期四

小朋友,我們能否明天見。

第三次見到那些小朋友,我已開始害怕,我們也許以後不再相見。

放學了,等他們一一走出教室,在走廊排好隊,準備回家。
剛剛上完畫畫課,整個班級的情緒也隨之起伏,教室內外皆鬧轟轟,
但沒多久,嘈雜聲中漸漸理出班長整隊的呼聲,隊伍的答應口號跟著齊響;

他們很開心,我個人覺得這相當重要,
重要的是,從他們雀躍的笑容,一張張的小臉,我看到了他們期待明天的上學,
期待上學也就等於期待了明天的到來,
而他們的明天,是未來的希望,並即將點燃。

小小的隊伍即將離去了,一齊說了告別語:「老師再見,小朋友再見,大家明天見。」
我亦向他們說聲:「小朋友再見。」

有幾個孩子還說:「老師!你明天一定還要來!」

原來,每一次代這個班級,僅僅三次,孩子竟盼望著我:明天再來,以後再來。

我笑著回應他們,說:「明天不會來啦!哪能一直來......」
沒有官方說法,譬如:「有緣我們會再見的!」,諸如此類話語。
我一向不喜(或不擅)說客套話。

我的內心,他說:「我也想再來啊!但我只是暫時來代班的,會不會再來,我不知道。」

又是一次的告別,我向火車站走去,火車總是載滿離別的情緒。

坐上了火車,這次我發現回家的路上,有一條河,伴著這條鐵路,靜靜的流,
日暮悄悄西沉,這時河面閃耀著金光,正像孩子們放學腳下踏著的金色、雀躍的步伐;

河流載著這些腳步,一逕地流,
流向明日,
明日,又是一個金色的日子,
也許我已看不見。

2009年1月12日 星期一

詩意小吃攤

有一家專賣肉圓、甜不辣及大腸麵線的攤販,我偶而去吃;
吃完,再走幾步,到了另一家專賣各種豆花、甜湯的攤販,再呼魯吃喝個一碗;
其實多半不會一時兩家皆吃,而是擇其一家,
總之是視情況,由生、心理需求而定,豆花一方可生津解渴,肉圓一方能滿足食慾。

吃完喝完,再走約十來步,就到了茉莉二手書店,
推開門,進去蒐羅、尋覓,看準了就買下。

是故,兩家小吃攤與二手書店,對我來說,是環環相扣的。
通常,到那間二手書店之前,一定會先走去吃肉圓、甜不辣或豆花,
或者是吃了豆花、肉圓以後,隨即前往茉莉二手書店去。

肉圓小吃攤的桌椅就擺在巷子馬路旁,
而豆花攤,處在小巷子中的又一小巷中,桌椅也是擺在路旁;

正因為地處於小巷中的小巷,因此坐在這裡,能夠避開車流的喧囂干擾,
坐在這樣的路邊攤桌椅,雖然處於行道路邊,卻仍然享有如私人空間般的獨處,
也仍有機會與路上行人、騎士四目相對,或匆匆一瞥;

在整體空間上,仍與來往經過的車輛以及路人一氣相通,彼此融成一體,
差別只在於吃者在靜處,他在動點;吃者在飲食,他則在駕駛;

這樣深刻的體驗,來自於一次問路經驗。

當時,我正坐在那豆花攤吃豆花,
有兩位年輕女性乘坐一輛摩托車,在我面前停了下來,向我問路。
她問:「有一家店靠近小巨蛋,叫美體小舖,該怎麼走?」
我向前詳加指引說明。
聽明白後,臨去時她拿了一張名片給我,我看了一下,原來她就在美體小舖工作。
我說:「原來妳向我問路的主要目的是這個」
她急忙回覆:「不是的,真的是問路」
我說:「開玩笑啦!」

兩位女士離去後,我繼續吃著我的豆花,扮演這路上吃的角色。

延續前面的說法,巷子裡存在兩種狀態、兩種角色:靜與動;吃與想吃,
那麼,要如何轉換兩方角色的扮演呢?
很簡單,即坐下來,從老闆供應的品項中點一道豆花、甜點什麼的來吃,就可以了。

吃完豆花,我也該起身,繼續上路,
也從一個休憩、飲食者,轉換成一個行路者,一個經過之人了。

2009年1月9日 星期五

文字間的奧秘

到台北縣某國小替同學代課的一天。

我一直認為,可以和那麼多小朋友在一起,是我三生有幸,
可是,這些孩子才三年級,對我來說,特別是對還沒有什麼帶班經驗的老師來說,
絕對是很大的挑戰;
那是一種還沒開化、還未形成文明的原始社會狀態,
如一團渾沌,沒有法紀,不懂自治,當然也就沒有制度。

一大清早,我帶著惶恐的心情,坐上火車,
在車裡,想到這次要帶小學三年級一天的課,當一天的導師,
不,帶小三的班級,其實更像保母,我一個男子,則是奶爸;
何況,我已經帶過這個班級一次了,已嘗過難以控制、失序的場面,
那種精神轟炸,以及結束後帶來的疲勞,
越想越心驚。

或許這是一種「甜蜜的負荷」

在我腦海突然閃現這模糊的概念。

是的,這就是曾在國文課本讀過的詩文:「負荷」,作者「吳晟」,
我回想了一下,試著默唸其中幾句:

「阿爸每日每日的上下班,有如你們手中使勁拋出的陀螺,繞著你們轉呀轉......;
......只因為這是生命中,最沉重也是最甜蜜的負荷。」

我想,吳晟不僅僅是詩人了,而且還是心靈導師,現在是我的救星;
這樣一想,心裡比較寬慰了,更把心中的惶恐稍稍壓了下來。

一到這個班級的門口,一位學生看到我,狂叫「羅老師,羅老師......」
調頭就往教室裡跑,一邊喊著「羅老師......」

沒想到,一到教室就給我當頭棒喝,不過,這次是感動,
我也不過第二次來帶他們,竟然還記得我叫「羅老師」,
而且還如此興奮,
此情此景,幾乎一掃我來到之前全部惶恐的陰霾。


這天剛好是耶誕節前夕,趁著下課時間,我在教室裡到處看看。
有一顆耶誕樹,上面掛滿了全班寫的願望,
我去翻開那些小紙片,想看看學生們都寫些什麼;

站在我一旁有一位小女生A,對另一位小女生B說:「老師在看我們寫的耶!」
小女A跟我說:「老師,那是她寫的」

我轉過頭,見小女B手中正握著她寫的那張小紙片,
她也對著我看,一臉愐靦,然後將另一張其他人的小紙片遮蓋在她那張上面,

我對她說:「給我看妳寫了什麼,好不好!」
小女B似乎更愐靦了,頭低下去不看我,手裡那張願望卡壓的更緊了;

我只好跟她說:「好好,不看不看」
然後繼續翻看別的小朋友的;

有個孩子寫了:「希望可以有很多書」,大致是這意思。
看名字,我知道這孩子是哪一位,雖然我不是他的父母,但相當替他父母高興。

文字間會透露一個人的想法、思維,由文句、文章之間,可以看出一些個性、線索,或背景;

我特別喜愛那些樸實、天真、不做作的文字,就像這些孩子寫的,
並想從這些文字多多少少瞭解這群可愛小朋友;

又發現有一張小紙片,遠遠一看,即可認出其特殊的寫作格式,隨即拾起一讀,一讀,引起了我的留意。

這位小朋友大概是受了某種邏輯訓練,條列式的整理出三條他的願望,像這樣:
1.  ......
2.  ......
3.  ......
 

特別引起我留意的是第二條,
上面寫著:希望爸爸在公司有事情作

最近景氣蕭條,經濟狀況不明朗,是否這個孩子的父親發生了什麼事,
當然希望不是想的那樣。


2009年1月7日 星期三

再見孩子們

這是一張卡片,姑且這麼定義吧!

總之,是一個孩子創造出來的作品,一位才小學三年級的小孩子,是個小女生,娃娃般的年齡。

她來找我,我坐在教室的一角,辦公桌前,她伸出手就拿出這張卡片,遞給我,並沒有說話,感動之虞,我立即收下,也沒問她為什麼要送我卡片,一會兒又跑回她的座位去了。

沒想到收到小孩子送的卡片也會害羞,開始囁嚅起來,所以才沒有問她送我卡片的原因。

再過兩天是耶誕節,最簡單直截的猜想,是跟這個有關。

待我心情的激動稍稍平復,我開始端詳這張完全手工製作的卡片。

卡片之中構圖最明顯奪目的,應是正中央那一艘船,上面寫著「海盜船」。
頗令人匪夷所思,我稍稍回想,問自己,是不是曾在與小朋友的談話間偶然說到了我是學船舶的?

是的,孩子們好像很喜歡找我聊天,把我當作她們的朋友。像我這樣的一個「大」朋友,竟然要當小朋友的「朋友」,實在有點害羞;
就這樣,我們天南地北的亂聊,但聊到我的專長背景,那是上一次代課的事了,已隔幾個禮拜,莫非這個孩子竟將此事牢記在心?等我這次再來代課,就這麼畫了艘船給我。

又為什麼是那麼獨特的「海盜」船,這可能只是孩子一貫有的天馬行空的想像而已。

船上站了兩個人,一男一女,男的似乎正眼巴巴地追慕著前面這位女生,因為男生的頭上有三顆愛心,這不難理解。可是,這個男生會不會就是我?是那個小朋友的心意投射在這幅圖上,

那麼,圖中那位女生又是象徵著誰呢?

我試著聯想,孩子們曾經好奇的問我:「我跟她們導師的關係是什麼?」,她們的導師也就是我的同學,剛好是女性,也許這已引起她們天真爛漫的猜測,如果圖中的那個女孩並非代表她們的導師,那又會是誰呢?其他可能的人選,我實在無法想像下去了......

這張卡片的另一重點,應該是在這艘船的船艏,也就是位居整張卡片的中央處,懸掛了一張長條狀的旗幟,上面寫的正是這位創作者小朋友的姓名,對那位小朋友來說,也許那是最重要的。

總之,這張卡片實在可愛到極點,也讓我感動到了極點。


有一天騎車,正好行經那間小學地區一帶,天色剛暗,
一戶戶的社區民宅則剛剛點亮,由裡放出曖曖的燈光,吸引了我的目光;

我突然想到那個送我卡片的孩子,甚至那一整個班級的孩子們,
她們可能就在這一片光芒中的幾戶人家,住在那兒,生活在那裡,

我想著她們的未來與前程,似錦,
但因為她們都還太小,未來實在難於想像,故稍想更遠一點的地方的景象,便模糊了;

但,可以確定的是她們現在,正是一團火光。

2009年1月1日 星期四

新年第一彈

2009第一彈,是太空彈。

伍佰的新歌啦!

2008年跨越2009年之際,我坐在客廳裡電視機前,等著跨年,主要在台北101與高雄摩天輪這兩個場子間轉來轉去,看看兩邊的煙火,煙火結束後,銀幕即停在高雄的那個場子不再動了,
伍佰現身唱起歌來了,把舞台炒的火熱;

「就要發射太空彈......」這是他的新歌,歌名「太空彈」。

記得去年跨年,我正坐在車子裡,剛結束那間公司的特派任務(即出動全公司員工,去作公司經營的書局的年終盤點),不等我回到家打開電視,發現已經12點,車子竟還沒跨出台北市,耳邊彷彿傳來煙火施放的熱鬧聲響,黑幕中火樹銀花開......

但,那是幻覺;而且是慣性使然。
依照「操作制約理論」的說法,人類常不自覺被制約,
歐!扯遠了......

雖然101很高,但是車頭的方向,正好不在對的方位,所以並看不到煙火。
我還在想,正在人山人海那邊看煙火的朋友啊,你們在跨年,其實我也同樣在跨年,
只不過在我這裡,少了許多歡呼與騷動,多了些安靜與沈澱,
因此又發出這樣的感想:

「要不要跨年,其實由不得你。」

我算是個閒散的人類吧,不太喜歡熱鬧、擁擠,
其實我也曾湊過熱鬧,參加跨年晚會、擠去現場看101煙火,而且是從第一屆就開始看,之後還看了幾次。

說到閒散,或許是那年,我人到義大利受到的文化衝擊。
那年那一天,我隨著船隻行駛到義大利港口,時間正好是正午時候,

老船員對我們這些實習生說:
喔!這個時候到港,那會在這裡停留很久,才會再啟航離開,因為這裡的碼頭工人要去吃飯了,
吃完飯會慢慢地晃悠走去喝咖啡,再悠悠地走回來,然後上工。

老船員也帶我們去喝咖啡,也許就跟這些碼頭工人喝的是同一種,和電影「教父」勞勃迪尼諾喝的同一種,那種小小一杯,一口即喝完的那種道地的義大利濃縮咖啡,
喝完立即上癮。

喝過咖啡,由於時間還充裕(這是由於義大利人的閒散所付予我們的),逛到海邊,一整個下午,極度閒散、慵懶,時間到了,也悠悠的往回走到碼頭,就像個義大利人。
這樣的生活哲學,悄悄的進入我的人生觀。

碼頭上,我看見一位碼頭工人,正在操作堆高機,體格勻稱,長髮全疏理到後頭,跟教父幾乎一個樣,帥到極點。


我時常在回想過去,因為,未來還沒發生,無從談起;
而且,當我說完這句話,它們也成了過去;
是因為未來的不可預期,
所以我們才有談未來的本錢,也才愛談夢想;

如果我們沒有過去,現在已經是終點,實在很難談得上未來,或新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