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9月19日 星期日

釣島之夜

天色漸漸暗了下來,由基隆港西一碼頭停泊的和星艦向海洋廣場看去,也就是從海的這面向陸地的那頭看去,由這種反向視角,穿梭的車流,熙熙攘攘的人潮,五光十色斑斕的霓虹,這一切,更顯得絢爛;

此時此刻,就在和星艦的艉甲板上,聚集了十多位艦艇同仁,穿著橘色制服,但這並不尋常;

因為這個時候是大夥休假的時間,卻全部被緊急召回。
緊急召回的原因,據說是因為保釣事件。

那麼,保釣行動何時開始,我們何時啟航 ? 會去多久 ? 又或者會取消這個行動,仍是未知,我們都在艦上待命。

也許我們即將前往台灣海域彼端另一個小島,並在那座小島的附近海域與日本海上保安廳艦艇對峙,甚至發生爭執與衝突。
也許莫名集結在船艉甲板的同仁們便和我一樣,正思慮著、或彼此討論著這些事情,此情此景,彷彿有一首歌在我耳邊響起。

歌是這樣唱的:


「 展開勇猛的翅膀 奔向神聖的前方

在此建立多年的夢想 榮譽就在胸膛

縱然汗水和淚在臉龐

...... 」


這首歌就叫作 "亮島之歌" 。

過了一夜,隔日中午,確定了,要我們把砲架起,即刻啟航。
我感到和星艦此刻心情比平時更加激昂,他的胸中氤氳著豪情,他的熱血流遍滿腔;
北機隊隊長正在我們艦上坐鎮指揮,北機艦隊聯合東機、中機艦隊成形了,於是,耳邊又再度響起那首歌。

這首歌後來被中華職棒引用為主題曲,看中華職棒的人都知道,既然知道,那就跟我一起唱吧~


「 展開勇猛的翅膀 奔向神聖的前方

...... 」

2010年8月19日 星期四

乘風逐浪飛向你

連日的晴天,以致於每次出海,才剛過防波堤,不久,岸邊風景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退去,
然後,掉入藍色漩渦,無邊無際。

平日在駕駛台,時常要注視著迷濛大海,一會發現,原來海也在注視著我,就像一對藍眼睛。
猛然想起有個女孩,她曾向我提起一首歌,歌名就是 "藍色眼睛" ,並說很好聽呢;
於是前陣子就把它找了出來,一聽,果真如此。

這首歌的歌詞是這樣的 :

妳沉睡在我腦海裡的記憶 就好像空氣般如影隨形
我想盡辦法捕捉妳的美麗 卻換來更多距離

難道說一切都只是幻影
絢爛卻叫人來不及靠近

無法抗拒 妳藍色的眼睛
一雙玻璃珠 訴說著憂鬱
希望時間會停 才不會因為恐懼而逃避 而離去
......

原唱者是ZAYIN(展翼)。

女孩其實並不是女孩,只是像個女孩,是不是真的女孩其實也不重要,畢竟女人也能包含著 "女孩" 。
女孩似乎很喜歡藍色,過去,從她身上的衣服,提包,甚至上課用的文具鉛筆盒,都是。
我想告訴她,離岸數十、上百海浬的海上,有無盡的藍染料,從四周包圍著你,
可是,就這樣幾天幾夜,怕也要惹來寂寞了,
也不知道到底是海洋寂寞,還是我們寂寞。

從女孩身上,我又想起一批真正的孩子。

孩子們在汐止的一所建在山邊的小學讀書,因緣際會,我認識了他們。
我曾給他們講過哥倫布的航海發現故事。
哥倫布的故事也許平凡,但不平凡的是他的冒險精神,他的流浪動機,與起點。
這個暑假過去,你們便升上五年級,而且拆班了,這樣一來,我就無法一次見到你們全部,
只好麻煩一位在校朋友,帶著我一個班一個班地尋找,
但,除了給你們關愛的眼神,卻不知道能給你們什麼幫助。


在艦長的設定下,我們的船艦在大海中走了一個奇怪的形狀,這在電子海圖上顯示了出來。
我們左右端詳,於是一位同事笑了,他說 : 那是個 "V" 字,象徵 "Victor" (勝利);
我也看出來了,那不僅是個 V 字,而且還是一個孩子的小手比出來的 "Victor" 。

難道,艦長也想念起他年幼的兒子,而在他的心裡,乘風逐浪飛向你。

2010年7月27日 星期二

2010年7月5日 星期一

炎夏

在這蟬噪蟲鳴的季節之初,學子畢業、鳳凰花開的日子。
在這酷暑的日子,實在很難想像寒風刺骨的季節;

去年的十二月,我剛到這個單位,東北季風正節節吹拂,上級單位卻沒發下外套,而又必須穿著制服,因此我只穿一件長袖上衣,去參加第一次聯合勤教,參予會議的同仁,幾乎都穿了外套禦寒,所幸我滿身熱血,恰恰可抵擋當時驟冷的天氣。

副隊長,那時你從自己的衣櫃裡拿出一件你的外套,給我,你說:「拿去穿......如果覺得髒,就先洗一洗......」

六月的聯合勤教,天氣已經炎熱了,大夥當然已經不再穿外套,僅著短袖。
副隊長你站起來發言,你說: 「明天就是我最後一天在這裡了,這次是我和你們最後一次開聯合勤教......」
說了幾句話你就打住,我看見你眼眶泛紅;
我想會議室裡應該不會有飛砂跑進你眼睛裡才是,而你突然打住了發言,低下頭,是因為你喉嚨哽咽了,說不下去,但你究竟還是堅持海上男兒氣概,堅強地把話說完,只是這時台下的氣氛凝凍了,我不敢左顧右盼,但我猜想,
即使再堅強的海上男兒也受不住一位上了年歲的男人哽咽的。

副隊長,你退休了。你便從茫茫大海走向人海茫茫,站在人海中,有的時候比棲身大海裡更加寂寥。
但無論如何,在你退休之後,你還有一群引你在聯合勤教上紅了雙眼共事好多年的同事、兄弟與朋友,猶如大霧中的船隻,依舊平安航行。

往後,在這茫茫的大街上,"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,在轉角的咖啡店......",
那麼,我這小兄弟會像這首陳奕迅的歌裡寫的,向你說聲:好久不見!

2010年5月3日 星期一

和星101

我們帶著"和星艦"去做排毒、養身、美容課程,和星艦載著我們到了清水這個純樸小鎮。

記憶裡我從沒去過清水,也就別說坐火車到清水站了,因此,第一次到清水,我是坐船去的,正如我第一次出國,也是搭船去的;我和船兒之間的神秘緣分,實在難以道明。

我的摩托車也跟著和星一起到了清水,閒暇之餘我便騎著車逛一逛清水這個小鎮。這裡有大片的稻田,空氣裡含著淡淡的海水味,又彷彿飄著一絲稻草香,特別好聞;黯淡的燈光下,田野邊,幾個女學生悠悠的騎著腳踏車,輕輕地馳風而行。

劃過台灣海峽,犁破了台灣海峽的海水,我們在深夜的台中港外海,和清水、梧棲的海岸線靜靜相對,漆黑的駕駛台裡有我們兩三雙眼,開闔閃閃,海岸線上靜臥著無數對明淨的眼睛,都在眨眼,有人說那是大地上的星星,那我們就是海上的一顆星,這顆星的名字就叫"和星"。

這顆星還有一個頗為時尚的代號,叫"101",我是說真的。

2010年4月5日 星期一

艦長來了

我看著艦長爬上來了,是的,就是那個淘氣的艦長;
於是我輕聲通知身旁的文川,以及學長,
說:「艦長來了!!」

此刻我們三人正在船艦上一塊位置頗高、面積不大的平台上工作,位於桅杆的第二層。
"桅杆"長得像鐵塔那樣,支架間懸了三層工作平台,以一條垂直的鐵梯互通,
越往上走支架越緊縮,平台的面積也越小,桅燈就裝置在這支桅杆的頂端。

看到艦長爬上來,大家都匪夷所思,心裡想:上來幹什麼呢?
以艦長的身分不適合到這裡來才對,況且還要爬這麼高;
艦長的身材約略魁武,我看見他攀爬在那麼單薄的垂梯上,好像一隻金剛懸掛在一株小樹上那樣;
艦長上來後便和我們三個人擠在一個狹窄的平台裡,於是更擁擠了,何況這裡還有一隻碩大的雷達,以至於行動上時常需要躲閃。
艦長站定,往遠處看了一會風景,臉上顯出愉悅的表情,然後說:「這裡空氣很好齁!」

我們同意。
不僅空氣好,視野也很爽朗,晴天的基隆港,青天綠野,山巒環繞著碧波,老鷹正在港邊飛翔;
我們還見到一隻老鷹從我們的低處近距離飛過,學長說,這象徵好兆頭。

但,艦長該不會只是要來這裡呼吸新鮮空氣看看風景的吧。
況且我們正忙著。他站一旁讓我們有點不知所措。

同時也有好幾位同仁像我們一樣正在打鐵,一票人這時都在打鐵,鐺鐺鏘鏘,打鐵聲響徹雲霄,也不知道這響聲會有多影響隔壁關務大樓辦公的人,但可以確知,敲打的人卻不怎麼感到震耳,只是一逕地打鐵。
我們打鐵是為了延續和星艦的生命,想到哪天和星艦終於因為不堪使用,從此他挺拔的身影將消逝在這片海域,不知道會有多不捨。

艦長上來和我們這三個新生代艦員擠在一起沒多久,便吩咐我們再爬上去,也就是桅杆的第三層平台,那裡已是全艦的至高點。
那塊平台空間又更小了,小到僅能容身,而且只能坐著,站在上面肯定雙腿要發軟發抖,然後抖到整個人摔下來。
沿著孤零零的梯子爬上去,最要克服的倒不是那裏狹小,而是至高點又無遮蔽物帶來的恐懼,況且桅杆容易搖晃,爬在上面感覺身體空蕩蕩毫無依附。

不知艦長為何選擇我們作這樣驚險的工作,也許他樂於栽培本艦新生代青年,而我們這三人的共通點恰恰就是年齡相仿,正值意氣風發,神采飛揚。

學長自告奮勇,打先鋒爬上去,學長體重略重,爬在鐵梯上時,整支桅杆都在搖幌。後來我和文川輪番上陣也爬上去。
隊長的消息很靈通,知道了我們正在做這樣危險的事情,微服出巡,走到碼頭上來看我們,微服到差點認不出是隊長;艦長揮手致意,表示:身上有綁安全帶,沒問題。

輪到我爬上去作業的時候,艦長指示要把一罐紅丹漆遞到我這裡來,由下往上遞一罐無蓋的罐裝液體,實在不容易,一手攀梯一手提著漆罐,太危險,恐怕還會打翻。艦長便又指示拿一條麻繩給我,然後讓我提上去。

學長又自告奮勇,拿了麻繩就要爬上來給我,才兩腳上去,艦長就制止他了,
說: 「你爬太危險了,整艘船都在晃!」

沒料艦長二話不說,再度親自爬上那支單薄的鐵梯,親手將麻繩遞給我,遞給我的時候,
他還說:「艦長給你拿上來了!」說完他就哈哈大笑。
我也哈哈大笑。

2010年3月29日 星期一

大副媽媽

剛考完試,步出國家考場,才坐上公車,就有一通關切的電話打來。

那人是"大副",手機裡早已存入大副的電話號碼,因此,按下通話鍵,無需招呼,立即喊了一聲"大副",大副還在電話那頭說:「我是大副......」

這時我想起來,大副是我此次考試的輔導人,所以特別關心考試的結果吧!
「剩下的兩科都過了......」
我連忙向他報告這個好消息,給了他第一手資訊;
此外他也提到學長也考過了的消息,
言下之意,今天艦上的兩名應考生的考試結果都被他第一時間掌握了,
其實我們今天的考試,全艦都關切著。

公車裡,我在電話中聲聲喊著「大副」,忽然意識到,「大副」,多奇怪的稱呼啊!
不明白的人,譬如公車上的乘客,聽到,會不會以為是「大父」,或是「大腹」,之類的,
總之不會是這個「大副」;

因為這對一般民眾太陌生了,我們常聽到諸如 "陳董"、"楊經理"、"張副理" ,卻幾乎不會聽見 "大副" 這樣的管理階級職稱,因為,這是屬於航海世界的名詞。

就像我們遠道去海生館觀賞奇異的海洋生物,與罕見動物,在那裏我們會看見長相奇怪的動物,如海綿寶寶、派大星;然而,在我的海洋世界裡,除此之外,我還會看到 "大副" 。

如果說我們的艦就像個家,艦上所有成員是家人,那麼整艘和星艦就是個大家庭了;
其中大副扮演著仁慈母親的角色,艦長則有嚴父的形象,
其他數十名家庭成員,還有如送哥、鳥哥、阿德叔、旺伯等;
可是沒有阿姨、姊姊、妹妹、大嬸之類,
那......這個家庭還真奇怪。

2010年3月21日 星期日

報告艦長

曾有位女性朋友問我,「艦長帥不帥?!」
我遲疑了一會,便說:「帥!」

我知道她的標準和我的標準不一樣,何況,每個人對帥的感覺都不一樣,
我知道,"艦長" 在一般人心目中大致是很帥,很英姿勃發的,
我也不例外,在還沒見過艦長之前,我對艦長的想像,大概是......
「長八尺餘,力能扛鼎」,
有點類似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戰士、英雄 "項羽" 的形象,
「長八尺餘,力能扛鼎」這句,顯然就是史記中對項羽的描述啦 !!

後來,我當然見到了艦長,而且他還經常出現在我們身邊。

就在某一次的航行當值時,艦長下了一道舵令:
「015」,
那時我操舵,聽見舵令我必須迅速無誤地執行。片刻後,執行完畢,接著就是待命。
突然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碎語聲,我轉頭去看了一下,
天啊! 艦長這時竟然在講手機,
講手機雖然沒什麼大不了,但,我想說的是,
艦長! 開船可不可以不要講手機 !
腦海剛閃過這個念頭,立即又覺得,好像也沒任何法律條文規定,開船不准講手機;

於是,還是別大驚小怪好了,反正艦長操船技藝高超,出神入化;

正準備回過頭來,瞭望前方無垠的海洋,
卻發現,天啊! 艦長分明在示意我下一個舵令了,
可是他還在講手機,而且有說有笑,他就這樣一邊講電話,利用騰出來的另一隻手,
比出「0--1--0」這三個數字;

既然 "看見" 了舵令,我當然又得趕緊執行它,即使當時心裡正驚嘆連連,
後來我領悟到,艦長這行為舉止,
實在是把技術層次昇華至藝術層面了,他那淘氣的手勢,調皮的眼神,令我印象深刻。

這就是我所見到的真切而帥氣的艦長。

問我艦長帥不帥的那位女性朋友,來艦找我,沒遇著艦長,也好,
就讓她心裡留著最帥的艦長。

2010年3月8日 星期一

春回

春天像小姑娘,花枝招展的,笑著,走著。
噢!不!這是朱自清的句子;

那就趁著這位小姑娘笑著的晴朗時候,跟學長丟球去了,地點選在以碧海藍天為背景的我的母校,操場上,學長是我艦上的同事。

丟棒球的遊戲玩夠了,我們尷尬了一陣,因為並沒有接下來的計畫,可是學長好像還意猶未盡,不想回家,於是我便以地主的身分臨時起意,建議到九份。九份我不知道去過多少回,但他卻是第一次去,然後他臉上露出詭異的表情,說:「我的第一次就獻給你了!」
第一次去九份......

於是我們往九份飛奔而去。
路上學長煞有其事的說:「從海上看到的九份,好像很近,實際前往卻那麼遠」
學長指的是夜裡從駕駛台見到的那團燦爛燈火,這使得九份在夜裡相當好認;

我說:「不遠,因為路途的風景很美」

這時九份朦朧在雲霧縹緲間,萬物都在甦醒。
我帶他從人煙較為稀少的那條小徑進入老街。
九份也種了幾株櫻花,幾株就已開得很盛,給人一種繁花似錦、春意盎然的感受,招來路人的全盤注目,與隨之而來渴望留住時間的相機的目光。

不知何時,民眾開始對櫻花著迷,處處都種櫻花,電影「艋舺」也用了櫻花那 "在生命最盛開的剎那鏗然落下" 的意象,一時讓人忘了 "不經一番寒徹骨,焉得梅花撲鼻香" 的寒梅精神。

不久,該送學長回家了;
此刻山中萬戶點起了我們從海上望見的那團幽然燈火,然而,我們的車燈也成了其中一盞;
我們下山回到港邊,遠處便看見泊在碼頭的偉岸而一身雪白的和星艦,那裏就是學長目前的家。學長突然發表他的驚人感言,
說:「和星艦就是我的女朋友,她給我帶來好運......」

和星艦對我而言,也是種回家,從海大畢業好多年了,也不曾從事相關產業,直到今天,本以為走遠了,但我還是回家了。

2010年2月24日 星期三

為你(妳)塗了妝扮

文川和我都上了小艇,小艇懸在空中,我摸著垂下的安全繩索隨著小艇一節一節地下沉,水面非常寧靜,只在小艇與水面相遇那一剎那,激起了不安的晃動,隨後就穩定了下來。這是吊放小艇的過程。

然後,艦上就有人拉著繩,牽引這條小船,讓小船上的我們為和星艦的右舷裝扮,塗上白色粉底。
這天霧很大,應是平流霧,整個港口白濛濛的,水面懸浮了一層濃霧,像覆了一層鮮奶油,口感細膩而又扮相雅致。
看一會濃霧,再看一眼眼前的和星艦,和星艦的船身除了船殼板上有個突顯的"T"字標誌為紅藍色塊,其餘通體白色,我們乘坐的小船也是白的,於是陷入一片純白世界。白色往往代表著聖潔、光明、正義,不容侵犯,卻也具有粉飾太平的意思,如律師的白袍,醫生與護士的白衣,海軍將士的白色禮服。

小船繞過船艏時,我們需閃躲纜繩而過,我突然覺得像在湖面上採蓮藕,雖然並未真正採過蓮藕,但採蓮謠這首歌我是聽過的。後來好像真的採到了幾顆蓮藕,原來是學長從艦上丟下幾罐飲料,我們接著,犒賞我們這下午塗塗抹抹的辛勞。

2010年2月6日 星期六

泰咪

「Tam...;妳叫Tam 什麼?」我用力回想,努力搜尋,
腦裡閃過Tanya這個名字,但,不對吧!那是一位女歌手的名字...

「Tammy(泰咪)」她很快回答了我,一時解決了我的苦惱。
「對!妳叫Tammy!」

講到這裡,她笑顏逐開了,也許是因為隔了這麼久,當從前我們還是同事的時候,對彼此還不熟悉,但現在,我卻還記得她的名字,即使只記了半個名字,卻也應讓她驚訝了。

我是怎麼也想不到,會再遇見她,然後讓我再次輕輕地叫她一聲那個令我感到很特別的名字。

「要不是你回頭認出我,恐怕我也認不出你來!」她這麼說。
我笑了,一方面驚嘆自己的眼力,同時認可自己的記憶力。

茫茫人海中,與故人相認,過去也曾有過,但這次情況有些不同。
因為我在那間公司的時間很短,離開以後從沒奢望能結識任何朋友。
可是,Tammy,她正是那個我覺得可以結交的朋友。

從這件事,我明白了,原來相認是一種釋放意願的雙向交流過程。
差肩而過時,彼此都使出會說話的眼睛,告訴對方:
放慢腳步,最好停下腳步,讓心裡浮現的那張臉和眼前的那張真實的臉比對;
請給我多一點時間,好讓我作這種確認工作。
在這過程中,只要有一方不願意,這種交流就不會繼續下去,
於是,這茫茫大街上,即使再狹窄的巷弄,人們也不願為對方多作一點停留。

她說:「好多記憶都浮上來了!」

她記起我讀過台大,當我們又分手道別以後,我竟迷迷糊糊地順道走進台大校園裡了。
校園裡種了許多我不知名的樹,但有些我卻知道,那是因為我看到了掛在它們身上的告示名牌。
走在台大校園裡,也有一些回憶,但有關這裡的我的回憶,卻不怎麼明亮,不如這所著名大學的名聲那樣響亮。
天暗下來了,我又想起Tammy剛剛說的這句話:「好多回憶都浮上來了」
有關她的回憶,這時也在我腦海中不斷浮現,像此刻拂在臉上的微風,一陣又一陣,吹進我的記憶。

2010年1月19日 星期二

撇纜 母港

在一個中午,按照慣例,我們的和星艦要回到母港─基隆港西一碼頭。

母港,就如母親一樣。
當船隻通過基隆港防波堤的時候,我感到和星艦迫不及待地奔向母港,就像回到母親的懷抱裡,孩子習慣母親身上的那種味道,清香而淡雅,母親總生著一雙纖細而溫柔的雙手,等在那張包裹著睡著的孩子的床邊,生怕棉被踢走了,時常對著孩子喃喃些什麼。

這次靠岸,風和日麗,陽光朗照。北部冬季的天氣總是陰多於情,一旦晴天,就會更加使得人心情特別地好。
天空藍的像一塊畫布,可是,任何的藍色畫布都比不上真正的藍天那樣迷人,這樣的藍色的天在鋼筋水泥霓虹城市裡,特別的美麗特別的奢侈,到了海上,這樣的美麗天空比之蔚藍碧海,卻不分千秋,難分軒輊。

剛靠好了岸,我便急急地向"文川"以及"建宏"提議,趁這時,好好練習艦長不斷叮嚀要驗收的撇攬功夫,其實應該還有"家明"的,但不知道什麼原因,他沒有參與我們這些和星艦實習生的第一次撇纜盛會。

我們和星艦往往隔一艘海軍艦艇靠岸,因此,要越過海軍將撇纜繩撇到碼頭上,多了段距離。

碼頭上也有一些行人,有些是鄰近船舶的船員,這裡緊鄰著海港大樓與關務大樓,過路的行人中也不乏港務或關務的辦公人員;有些顯然是旅人,見他們手上抓著相機專注的神情往我們這裡拍,而我們身在其中反而不知道該拍些什麼。有時他們拍到忘我,我就見過一位。
當時海巡友艦正要靠岸,撇纜球突然就拋了過來,他不顧一切拿了相機就拍,沒想到撇纜球正朝著他飛去,差點就砸到他,船員在艦上大吼大叫,叫他閃開點,等他完成了他的攝影,放下手上相機時,才警覺到那顆包了鉛塊的纜繩球方才在他身邊落地,大吃了一驚,我因正在岸上帶纜而目擊這一切。

陽光底下的行人的臉被照耀的白亮亮的,也因此而模模糊糊,陽光裡散發一種小時候常見媽媽將棉被曬在陽台上的那種氣味,小時候的我喜歡躲在棉被裡頭玩耍,又喜歡把棉被披在身上當作披風大衣;一樣的環境,一樣的我,其實,我已變得不同。

說著說著,我們就見機行事,威風凜凜的站到了和星艦船首,手上分別拿著如流星錘般的撇纜繩,虎視眈眈地看著對岸,這對岸,就是基隆港西岸一號碼頭。除了我們三位實習生,還請來學長"吳秉霖"在一旁指導。

先讓"吳秉霖"學長示範一遍,正要出手,又縮了回去,"吳秉霖"學長指著碼頭上一位正騎著機車朝我們方向而來的男人,然後摀著嘴,臉上露出怯場的表情,仔細看那位男人,雖然他帶著安全帽,但我認出來了,他竟然是艦長,於是換我掩住嘴失笑了,心裡想的是,平時威風凜凜,指揮著近兩千噸位艦艇的艦長,此刻頭戴半罩式安全小帽,騎一台小綿羊機車,在我們面前停下來,還雙手做了一個手勢,要我們把撇纜繩球丟到他那裡去,像孩子一樣玩耍,稚氣十足,但我喜歡這樣的艦長。

艦長走了,突然發現對岸又來了一對父子,或父女,孩子還相當小,那麼遠的距離,分不清是男是女,估計還在幼稚園階段,小孩搖搖晃晃地走到了碼頭上的纜樁前,等爸爸為他(她)拍照,爸爸很慎重其事的為她(他)掌鏡,選一個好背景;纜樁上所繫的那條粗大繩索正繫著我們這艘和星艦,也就是連著我們所站位置的船首,我感到父子(女)之間的溫馨親情彷彿從那條粗壯的纜繩滿滿地傳送到我們這裡,那時,我們都沉默了,我想大家都與我同感,心裡覺得溫暖,是被那對父子或者父女溫暖了,我們也享受著這溫暖,放下了手邊的撇纜。

2010年1月2日 星期六

2010跨年活動

2009年的12月31日,近午夜時分,可以想見台北市的街道上已人滿為患,到處都在張揚著跨年活動,這時我待在基隆家中,一點也不想打開電視,和跨年晚會中黑壓壓的人群們一起倒數,看101的煙火。

媽坐在她習慣的餐桌前,父親已躺在床上看著電視銀幕入眠,哥的房間門關著,不知道裡頭從事的活動;
客廳的燈已熄,只剩下餐桌上天花板的那盞燈,還亮著,因媽還坐在那。

媽的日期感不大好,我提醒她說:「等一下就要倒數了耶。」

媽的反應不驚不咤,看來她還知道這件事呢,她接著說:「以前的這個時候,"張在義"都會在他們家門前放鞭炮。」

我們搬過一次家,從前住的地方,左鄰右巷的鄰居們都像一家人,感情很好,互動熱絡,晚輩的總是稱呼長輩為阿姨、叔叔、伯伯,親暱一點的甚至在她們的姓氏後面直接加上"媽媽",譬如,張家鄰居的女長輩,我們就喊她為「張媽媽」,母親則稱她「張太太」。

前面提到的那位"張在義",就是張媽媽的兒子,他還是我們這左鄰右巷許多孩子們的大哥哥,孩子王。

搬家以後,我們就失去很多鄰居了,對媽媽的影響尤其大,因為媽媽的身體不好,行動總不方便;其實當然是有鄰居的,只是有鄰居之名而無鄰居之實罷了。

因為這樣,媽媽的回憶總留在那裡,從前住的那個地方。我問媽媽:「隔壁那一家人還住那嗎?」
媽說:「在吧!」
原來,從前的鄰居們大多都還在那,搬離的只是我們自己。

我跟媽媽又憶及了一些從前往事,於是,倒數結束的12點鐘就在媽媽和我的言談之間溜走。
這便是媽媽和我的跨年活動,
有鄰居小孩放的爆竹聲,有左鄰右舍的人們互道媽媽、爸爸、哥哥、妹妹的叫喚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