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6月26日 星期五

出國前夕

結束了,或許並沒有結束......

禮拜一真的去參加孩子們的同樂會,這便是最後一面了,但願此後還有見面的機會。
距離同一星期的禮拜五我要出國的日子,還有幾天,其實還能再去學校看看他們的,只是看看,而且還要小心翼翼,因為他們每次看見我總喜歡喧嘩大叫。他們的導師也建議我可以再來看他們,在我即將出國前的這幾天,而出國回來,他們就放暑假了,一群孩子正像乳燕般歸巢了。

但我拒絕了這個建議,並非拒絕導師的盛情邀請,而是拒絕了我自己,因為我明白「剪不斷,理還亂」,終於要和孩子們離別分手,是離愁,那又何必在這最後幾天的關頭再多看幾眼,此刻心情已惆悵滿天,意緒橫流。

同樂會那天,我在黑板上留下了寫給他們的字句:

「如果有一天,不知道過了多少年,
我又再一次地爬大尖山,
經過了秀峰國小,
我一定會想起那裏有個三年九班;

我想,教室裡小朋友們依舊嬉鬧歡笑,
但那已不是我的三年九班。」

寫完,孩子們朗誦,而我在這個時候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,只好讓導師與孩子們作簡短的心得交換。

我想,結束的永遠不會是感情,只會是緣分,如果分手可以像王維的「渭城曲」寫的那樣,最好。
「......勸君更盡一杯酒,西出陽關無故人。」

但,和小朋友分手,這酒,我喝就好‧

2009年6月17日 星期三

無題

整間車廂大多數的人都要到台北,
難道我也是嗎?

鐵輪空隆、空隆的響,
你究竟要帶我到什麼地方;
那裏有沒有一望無際的海,
有沒有山間的嵐,
有沒有稻田上殷紅的夕陽。

鐵輪空隆、空隆的響,
過了一道山洞,
是不是就會回到舊日的時光。

2009年6月13日 星期六

盼能再見

再過幾天,就要參加三年九班小朋友們的同樂會,對我而言,那是一場見別會。
我再一次問了她們的導師:「那應該就是最後一面了吧」
她點點頭。
心裡其實很掙扎,明明想去,卻又不願面對一段交往的結束;
一位小朋友對我說:「老師,同樂會一定要來喔!」
聽到這句話,終於使我義無反顧,答應小朋友的事,決不可食言。

但我仍舊無法接受那一天的到來,無法接受那天就是我們一起走一段路的終點。


前幾天,有幾個小朋友三三兩兩經過我面前,叫我:「老師」;
顯然我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,讓他們失望了;
兩個禮拜以來,我密集的上了七個班級的小四自然課,怎麼記的住哪些學生屬於哪個班級,
對於顯露疑惑的表情,我後悔莫及,我沒有假裝熟識她們,說聲:「Hi!」而是努力回想她們究竟是哪個班級的學生,
而她們說:「老師,妳怎麼忘記我們了。」
這句話更讓我椎心難過。

七個班級的自然課,我都沒給他們自我介紹,她們連我姓什麼都不知道,
就這麼迷迷糊糊地被我趕課,作實驗,我後悔為何不花一分鐘簡單介紹自己,至少讓他們能夠叫我一聲:羅老師;
而不是比較陌生的:老師;或自然課老師;

如果,

我已在課堂裡向她們介紹我的名字,她們記住了我是"羅老師",
可是,兩個禮拜後,
她們再也見不到我,我已經消失在這校園裡,無聲無息;
那麼,她們才剛剛記下的"羅老師",又算什麼呢?

因此,

孩子,
我是一位無情無義的老師,
我是欺騙你們感情的老師,
我像在潮來潮往的沙灘上,築起一座城堡,
才過幾秒,就讓無情的波浪給沖毀;

我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偶而與你們攀談的長者;
我是個十歲大孩子的感情騙子,
我是校園中的一位臨時代課教師。

2009年6月12日 星期五

道別

憑於走廊上的護欄,等一位老師,一時等不著,便四處看看。

這天剛好是學校的畢業典禮,整個學校這時響著一首畢業歌,這首歌我沒聽過,或許是最新潮的驪歌,仔細聽那歌詞,寫的果真是有關畢業的事,許多師長與小朋友都趕到校門口迎送畢業生踏出校門,老師們盛裝打扮,驪歌放的很遼亮,曲調也很催情,由校門口傳來一陣陣齊聲呼喊某個名字的聲音,歡送與離別的氣氛幾乎達到了高點。

我看著一班一班的畢業學生接連步下迴旋樓梯,由幾位師長帶領;這學校規模很大,一個年級就有十幾個班級,我站在欄邊一連看了好幾個一邊走一邊哭的小朋友,女生男生都不例外,有的用手去拭淚,有的索性放聲哭泣,一點不遮掩,師長都比較含蓄,只是紅了眼眶,一位女老師發覺我正在看她們,而她正在用手悄悄抹去淚痕,於是害羞地低下頭;我就這樣看著,竟也哽咽了,趕緊深呼吸,後來乾脆走開不再看了,但驪歌依然響徹整個校園,躲不開絲毫,我又放眼去看其他的班級,都像若無其事的在上課,讀聲朗朗。

她們道別了這所學校,再過幾天也輪到我了,我只能靜靜的離開,承受不了一點催情。她們道別了這所學校,與師長,我道別了這所學校的小朋友。

2009年6月6日 星期六

初夏浮想

我最喜歡的月亮,是掛在低處,僅高於夜裡的高樓屋影一兩個拳頭的那種,最好還是半月型,我們稱為上弦月或下弦月,它像一撇微笑的嘴,似蒙娜麗莎的微笑,多麼和諧、安詳;掛在夜空低處,像它眷戀著塵世,嚮往萬家燈火,懸於樓宇上方不遠,使孤高自潔的明月多一份親切。

不論多麼古老的人們,看的就是這個月亮,此生以後的人,看的也會是這輪月亮。

不管是李白詩裡描述的:床前明月光,疑似地上霜......

還是綠島小夜曲唱的:這綠島像一隻船,在月夜裡摇呀摇......

她們意所指的,都是那同樣的月亮。

入夜,騎車穿梭一段草木茂盛的丘陵伴隨的路,路很蜿蜒,就快到家。
初夏時分的晚上,空氣裡特別冰涼,特別是山區,白日的赤熱突然褪去,換以微微的涼風,此刻我已是夏日炙暑的打扮,短袖上衣加短褲;吸一口驟降的氣溫,立即衝入腦門,這時我想著那些因代課而認識的三年九班的小鬼們,想著她們長大的模樣,國中生或高中生。由平日車上所見的那些高中學生,尋一個面貌形似的,便能聯想得到。升上高中,除了個子身材發生變化,本質上還很青澀,這與她們還是小學生時的心靈相比,相去不遠;一直到上了大學,步出社會,漸漸地我不敢再繼續想像下去;為了很多原因,出於無奈,或許迫於社會的殘酷競爭與淘汰,她們孩童時的清純模像,內在的純粹想法,消逝了,而且往往找不回來。

很難想像下去,並非我不願再親近她們,而是因為孩子們終於長大,長大成了"人",不再是昔日的小鬼,世界上真正可怕的總是"人",而不是鬼,很多人喜歡與動物玩耍,卻不願與"人"過深地交往,這個道理,我想很多人都知道的。